為什麼我是我,而不是其他?
──憶陳平坤教授
作者:曹郁美
「為什麼我是我,而不是其他?」這是我在陳平坤教授臉書上見到的一句話。好問題!那麼即以此為標題寫下我對這位老弟的追憶。平坤已於2019年9月23日捨報,與他那困擾多年的身體追隨他最敬愛的釋迦牟尼佛,「所作已辦、不受後有」去了,享年50。
我是步入中年才去讀碩、博士班,因此平坤的學術資歷比我深、但比我年輕得多。我知道他先自台大中文系畢業,再入華梵大學讀碩士班,於楊惠南教授座下寫出畢業論文:「論慧能會通般若與佛性的頓教禪法──《壇經》禪教思想探義」。後考入台大博士班,又在蔡耀明教授座下寫出畢業論文:「僧肇與吉藏的實相哲學」。可以這樣說,這位由彰化北上入最高學府讀書的「狀元級」學生一直深受師長喜愛,連杜保瑞教授都長期免費提供台北公館附近的房舍給他住。
印象最深的是我與他來到許洋主的佛學經典語文教室讀書,他認真地檢索電子辭典,許老師既歡喜又不悅地說:「學長,去買本字典啦,去買啦。」許老師跟著在座同學叫他「學長」,看不慣他不買紙本卻用線上檢索,許老師的「名言」是:「字典要翻到爛為止」。當時平坤正在讀博士班,手邊的閱讀資料是日本學者撰述吉藏大師的研究成果。不久我陣亡了,不再去許老師的教室,但對平坤的認真專注、全力以赴深感敬佩。
平坤的碩士論文與博士論文之間相距11年(87年度、98年度),我常見他申請大小佛學獎助金,幾乎「每申請必中」,寫論文的功力無人能及,好像還有行天宮的某項資助。這些「財源」很重要,否則怎能應付「十一年抗戰」?
在大學任教更是挑戰的開始,平坤履行研究與教學並重,還常去大陸參加佛學論壇,以禪宗思想、三論宗思想最多。是不是操勞過度種下了病因?他離逝前的職稱是「台大哲學系專任副教授」。
接著我要追憶幾件事。2011年我與他同赴湖北黃梅的「禪文化論壇」發表論文,有一場是以台灣來的學者為主,黃夏年教授指定平坤為本場主持人,平坤還對咱們這些「台灣同胞」的論文做簡單講評。
當時我們下榻某飯店,會議議場就在飯店裏,上下樓很方便。傍晚平坤忽然邀我:「晚上九點一起到樓下唱卡拉OK,怎麼樣?」原來他與一票南京來的朋友熟識,要一起同歡。不久,冒出一個大蛋糕,原來平坤的生日快到了,這些朋友為他慶生。我趕忙掏出身上的人民幣硬塞進他的褲袋,意思是說「今天的費用我出一些」,嘴上連說「生日快樂、生日快樂」、「你們玩,你們玩」,不容他退還給我趕緊逃走。為何我不去參加他們的同樂會?第一,我早睡。第二,我雖寫過不少音樂文章,卻……怕唱歌。
2014年11月台大佛學研究中心舉辦「東亞佛教思想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」,由平坤執行本活動。早在一年前就發布訊息、徵收稿件,我也報名了,發表論文題目是「《華嚴經》的境界美學初探」。
在與平坤通訊息的過程中我知道他們經費短缺,我的「俠女性格」又犯了,在穿針引線之下,由了意法師領導的靈鷲山教團之教育院答應出資贊助。這天平坤來到新北市永和區的世界宗教博物館,進辦公室與某主管會面,果然得到允諾與贊助。事後我沒過問此事,但聽說每年在本活動登場前,只要平坤到訪都會如願。
2018年4月我響應平坤在臉書上的號召,捐款一萬元給「佛學數位圖書館」支持長期建置計畫,事後還收到台大寄來的收據。我並不有錢,但我相信「平坤做的事一定是好事」。按,他們的集資目標是新台幣一億元,我那只是杯水車薪的小錢。
平坤三度邀我去他的教室為台大學生演講佛學,我的題目是:「禪來禪趣」、「《金剛經》「空」了什麼?」底下助理的拍照成了我唯一一張與他「同框」紀念照,彌足珍貴。